第四章

第四章
　　妞妞有病在身？
　　无意中听见这对师兄妹的谈话，简耀真是吓了一跳。因为她看起来身强体壮，一点都不像个病秧子啊！
　　虽然他和宝艾妞有些小摩擦，但她毕竟是宝老爷的遗孤，又在家里做客，若有什么闪失，他如何向父母交代？
　　为探问实际的状况，他才邀请蒋乃忠留宿一夜，而答案也在隔日早上揭晓——“蒋大哥这么早就在练拳啦！”
　　穿着一身的运动休闲服，简耀假装只是慢跑经过。
　　深深吐纳后，蒋乃忠收了拳，才道：“是呀，我习惯早起，而且这里的空气也很新鲜。”
　　简家的幻境比他想像的棒多了，除了宽广的前后院，附近还有一大片绿意盎然的林地，仿佛世外桃源。
　　“蒋大哥的拳路虎虎生风，我可是大开眼界了！”
　　“哪里！这只是一种促进血液循环的健身操而已……”他拱拱手，笑道：“不过简老弟在树后踟蹰半天，应该不是想和我讨论武术吧？”
　　呼！好敏锐的观察力呀！
　　“既然被蒋大哥识破了，我也不绕圈圈了。”佩服之至的简耀，随即敛起笑意，“我想了解妞妞究竟得了什么病？”
　　看得出他对小师妹的关心，蒋乃忠也不再隐瞒，“是卵巢囊肿，以及内分泌失调。”
　　“什么时候发生的？”
　　“大概从她国中就开始了。”两人边聊边往回走。“等发现时，她两边的卵巢已布满水泡，还有子宫内膜异位的问题。虽然我们用中药帮小师妹调理体质，但只能做到抑制囊中扩大。”
　　“那西医怎么说？”简耀追问。
　　“他们主张整个切除。”蒋乃忠谈了口气，“但我师父就这么个孙女，一旦拿掉卵巢，不单宝家从此断了血脉，恐怕妞妞也会因为不孕的缺陷，而失去追求幸福的权利。”
　　“可是……这样拖下去，总不是办法吧？”
　　想到宝艾妞身上的“不定时炸弹”，他不禁替她捏把冷汗。
　　“所以师父临终前才交代，要我寻到师叔步飞云。听说他以气功配合针灸，治好许多绝症患者，在东南亚还被封为”神医“呢！”
　　“要是你找不到他呢？”想在茫茫神州找一个不知去向的人，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　　“那我只好赶快把妞妞嫁掉了。”蒋乃忠语出惊人。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
　　“在我们的门派有个论点，叫”阴阳调和“，也就是借由诱发动情激素，来抑制内分泌的失调。”
　　见他面露讶色，蒋乃忠又道：“或许你觉得很玄，但医学上不也是有妇女因为怀孕而改变体质，反倒让肿瘤消失的案例？”
　　“可我觉得，为了治病而让妞妞匆促结婚，实在太冒险了。”简耀颇不以为然，“如果遇到好对象也就罢了，万一她嫁给有暴力倾向的男人，岂不是更糟？”
　　并非他爱唱衰人家的姻缘，但宝艾妞一缺美色，二没身材，即便有人愿意娶她，恐怕也是贪图宝老爷留下的那块地。
　　“我想，凭小师妹的功夫，应该没人能欺负得了她吧！”蒋乃忠笑着走入大门。
　　“妞妞有功夫？”怎么一点都瞧不出来？
　　“你不信？”他指着正在院子里整理花草的小师妹，“不然你试着从后面攻击，看她有什么反应。”
　　狐疑的简耀，悄悄挨近那道圆胖的身影，大喝：“看招！”
　　说时迟，那时快，宝艾妞背后仿佛长了眼睛，先一步就扣住头顶的手刀，还来个狠狠的“过肩摔”。
　　“啊！”而猝不及防的他，就这么栽进了两尺远的水塘里——“二哥，怎么是你？”
　　以为大师兄要试探自己，宝艾妞便以一招“扭转乾坤”还击，孰料偷袭者居然是简耀？
　　蒋乃忠连忙过来关切，“简兄弟，你不要紧吧？”
　　“没事……”只不过痛到龇牙咧嘴。
　　咬着牙根，简耀调整好歪掉的眼镜，并拨开勾挂在头发上的荷叶，在缓慢爬出水塘。
　　妈呀！想不到看似软趴趴的宝艾妞，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摔得老远，显见她之前一直在“让”着他。
　　但说来也真险，这水塘底下恰巧有块石头，只差那么一点点，他就要以“卵”击石了。但即便闪过要害，受到撞击力的大腿，也难逃“黑青兼淤血”的下场。
　　“你有没有受伤？”见他捂着胯间，走路“内八”的怪姿势，宝艾妞伸手就想扶他，“快让我看看……”
　　“别过来！”他急忙拍开她的手。
　　一出水塘，简耀就发现靠鼠蹊部的裤管裂了条大缝，如果让妞妞瞧见他内裤的颜色，岂不糗毙了？
　　可他激烈的反应，却让宝艾妞误以为他是畏惧与自己的蛮力，才吓得如惊弓之鸟。
　　“蒋大哥，我先上楼换件衣服，失陪了……”没察觉她脸上掠过的难堪，简耀转身就回屋里。
　　“放心，简兄弟愿赌服输，绝不会怪你的。”
　　方才蒋乃忠站在后面，很清楚地看到他被摔的瞬间，还在空中漂亮的翻了个身，闪避掉头部先落水的危险。那动作之敏捷，不但令人激赏，也凸显出简耀不凡的身手。
　　唉！假使师父仍在世，一定会抢着要收这位奇才为徒的。
　　他觉得无妨，宝艾妞却深感内疚。
　　若非她一时顽皮，想看看大师兄以何种招数避开水塘，哪知反而害简耀成了落汤鸡。或许如他所言，她真是一个会带给他灾难的“瘟神”。
　　只是没想到，这回她散播的“楣”菌，还有后续效应——“什么？二哥生病了？”
　　送大师兄去坐车后，她回来就不见简耀的踪影，原以为他外出了，直到晚上才听梁嫂说起。
　　“是呀！今天是周末，我就觉得奇怪，交游广阔的二少爷怎么可能没安排节目？原来他人不太舒服，难怪会乖乖待在家里。”
　　“那他看过医生了吗？”宝艾妞又问。
　　“二少爷从小就讨厌看医生，除非万不得已，否则他是不会去医院的。”
　　她指了指炉子上的陶锅，“我熬了些清粥，可他一直在睡，不知何时才要起来吃呢！”
　　“不然你先去睡，我把粥送上楼，顺便看看他的状况。”
　　“呃……好吧，那就麻烦你了。”捶捶僵硬的肩膀，累坏的梁嫂也想早点休息。
　　稍后，宝艾妞把粥端上楼。“二哥，我可以进来吗？”
　　但因为没人应声，她直接就推开门。
　　昏黄的夜灯下，简耀高大的身躯就横在床上。见他眉头纠结，面色潮红，她用手轻触了下他的额头。
　　“好烫！”宝艾妞急忙唤道：“二哥，你醒醒呀！”
　　“唔……”低声呓语的他，动也不动。
　　她原想把简耀扶起来，可顾虑到万一他不是着凉，而是因为早上的一摔造成脑震荡，她就不敢贸然行事。
　　“怎么办？如果二哥变成植物人，就算我切腹自杀，也不足以向简叔叔他们谢罪……”
　　愈想愈自责，宝艾妞不禁急得哭出来，殊不知她逐渐拉抬的啜泣声，已经形成了“噪音”。
　　“真吵……”受不了高分贝的持续轰炸，简耀终于睁开眼皮。
　　“太好了，你醒过来了！”她兴奋叫道。
　　他气虚地白她一眼，“如果有人在你耳边哭得震天响，你还睡得着吗？”
　　宝艾妞窘然解释：“因为你发烧了，又昏睡不醒，我还以为……”后面那些不吉利的话就省略了。
　　“难怪我头那么疼……现在几点了？”
　　本来简耀下午要出门找乐子，哪知才换好衣服，头却痛了起来，于是暂且躺到床上小憩。
　　他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，只隐约感觉梁嫂有进来喊他吃饭，而后才被“孝女白琴”的哭声吵醒。
　　“九点半了……对不起，要不是我这颗扫把星，你也不会摔进池子里着凉……”她盈满歉疚的眼眶，再度泛出泪光。
　　“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深怕她的泪腺又开闸，简耀便说：“我前几天就有感冒的症状，只是放着不管，才会愈来愈严重。”
　　“是吗？”她吸吸鼻子。
　　“嗯，我想我是因为这阵子太累，加上睡眠不足，导致免疫力降低，应该休息个两天就没事了。”他脚刚着地，蓦然一阵晕眩。
　　宝艾妞快一步扶住他，“你站都站不稳了，还是去看医生吧。”
　　“不行！”脱口后，简耀随即又道：“我的意思是，市区的诊所差不多都关门了，去了也是白去。”
　　“还有大医院的急诊中心呀！”见他面露难色，宝艾妞突然想起梁嫂的话，于是退而求其次地建议道：“不然，你也可以试试我们祖传的中药粉，它对伤风感冒非常有效，而且味道一点都不苦。”
　　“那……好吧！”
　　在头疼欲裂、可又不想上医院忍受刺鼻药水味的情况下，简耀只有姑且一试了。
　　稍后，简耀才明白自己有多虚弱，因为他连水杯也拿不稳，还得麻烦宝艾妞伺候他吃药喝粥。
　　看她小心翼翼的吹着热粥，他不禁调侃道：“想不到平常粗枝大叶的你，也会照顾病人？”
　　“那当然！爷爷住院的那段期间，都是我在照顾……”一提起过世的亲人，她的鼻头又开始发酸。
　　不忍触及她的丧亲之痛，简耀赶紧转移话题。
　　“听蒋大哥说，你功夫不错，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练就的？”
　　“没有啦！我只会一点防身术，像大师兄那种硬底子的拳路，我根本学不来。”见他突然捂住太阳穴，宝艾妞担忧地问：“头还在痛吗？要不要我帮你”马“两下？”
　　“不……”用了！
　　“你别跟我客气哟！”简耀还来不及拒绝，她就将他压趴在床上，“以前我也常帮爷爷按摩，消除他的疲劳呢！”
　　“嘶——轻一点……”
　　按在头皮的劲道，起初有些疼痛，但随着柔指的移位，他的肌肉和神经渐渐放松，那种飘飘然的感觉，仿佛踩在云端里。
　　或许因为药效的关系，简耀很快就跌入梦乡。等眼皮再度睁开，阳光已经穿透纱帘洒满一室了。
　　“啊！睡得好舒服……”他抬手想伸伸懒腰，却发现旁边窝着一颗肉球，“妞妞？”
　　熟睡如婴儿的她，眼下浮现一圈黑影，手里还捏着擦汗的毛巾。想到这丫头陪了自己一夜，他胸口不禁涌起温暖的热流。
　　人真的要经过相处，才能了解彼此。诚如母亲所言，宝艾妞也有可爱的一面，她单纯、善良、不造作，跟这种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人说话，完全不需要设防。
　　再仔细一瞧，其实她长得非常秀气，睫毛又长又翘，唇形丰润水嫩，白里透红的双颊像是吹弹可破。
　　虽然她的身材极具“分量”，可短袖下的藕臂却软若无骨。尤其她身上散发着淡淡幽香，让人真想将她抱个满怀，深深吸嗅。
　　但这念头刚冒出，即被理智歼灭。奇怪，他是烧过头了吗？否则怎会产生这莫名的冲动？
　　蹑手蹑脚地下床，简耀赶紧拿了衣服去冲澡，顺便冷却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亢奋。
　　当他盥洗完毕走出浴室，宝艾妞也恰好醒来。
　　“老天！我居然在你房里睡着了？”急忙起身，她的视线一扫到他的四角裤，立刻讶叫：“你的大腿……”
　　瞥了下那片青中带紫的色块，简耀淡然道：“这是昨天落水时，不小心撞到了石头。”
　　“你先坐下……”将他推坐到床上，宝艾妞焦急地检查着，“这样按会不会痛？有没有伤到骨头？”
　　“没那么严重啦！只是淤青而已。”他说得一派轻松。
　　“不行，你一定要擦药！”她赶紧回房拿来一只玻璃瓶，“这是我们家传的跌打损伤膏，可以让淤血迅速散掉。”
　　打开瓶盖，宝艾妞挖起黑泥似的药膏，抹在他的皮肤上，虽然有些疼痛，却是沁凉无比。
　　不过，随着玉指的推按，简耀的“感觉”也起了变化。
　　因为距离的拉近，他可以闻到宝艾妞身上的香气，尤其她小手不断往敏感的大腿内侧推去，害他腹下反而热了起来。
　　“还是我自己来弄吧。”唯恐胯间的“反应”被人发现，简耀赶紧抢下瓶子。
　　哪知他擦完药一抬头，半跪在跟前的女孩已经泪眼汪汪。
　　“对不起，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。”原来宝艾妞以为他在嫌弃自己笨手笨脚。
　　“你别胡思乱想！”简耀赶忙道：“其实我很感谢你留下来照顾我，而且你的药真有效，现在我头完全不疼了。”
　　“是吗？”她收起眼泪，“那太好了！”
　　“坦白说，上次打了你的屁股，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，这回被你摔进池子里，咱们也算扯平了。”
　　他笑着伸出手，象征友谊的开始。
　　能够言和，宝艾妞当然求之不得，所以很兴奋的与他回握。“嗯！那我们就把之前的不愉快都忘掉！”
　　她滑嫩的掌肉如麻糯般绵软，灿烂的笑容也仿佛温暖的冬阳，简耀一时间竟失了神。
　　“二哥？”他怎么握着不放呢？
　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简耀尴尬地松开手，“呃，你要不要去洗把脸，再跟我下楼吃早餐？”
　　“好啊！”收了药罐，她三步并两步地跑回房里梳洗。
　　片刻后，两人来到厨房。
　　“梁嫂早安！麻烦给我一份火腿三明治。”简耀先点餐。
　　宝艾妞接着道：“我也是，不过我要三份哦！”
　　见他们有说有笑地入座，梁嫂不禁问：“二少爷，你还好吧？”
　　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了吗？否则这两个已经冷战一段时日的年轻人，怎么可能一起同桌用餐？
　　“我好多了。”简耀爽朗一笑，“这都要谢谢妞妞，她昨晚给我吃了一副中药，睡一觉后就恢复精神了。”
　　“原来如此……”梁嫂了然地点头。
　　为自己倒了杯黑咖啡，他又对宝艾妞道：“明天开始，你就搭我的便车上班吧。”
　　“嘎？”她愣了下，随即摇摇手，“不用麻烦了……”
　　“怎么会麻烦呢？反正我也要去公司。不过如果我晚点下班的话，你就得搭公车回来了。”
　　能和简耀化敌为友，宝艾妞真的很开心，上起班来就更有劲。可随着工作的熟悉，她经手的杂事也愈来愈多。
　　“妞妞！这份文件拿去印五十张，晚点我们开会要用……”
　　“还有我的报告，记得三点前要打完！”
　　桌上一张张的便利贴，写满了待办事项，而她就像一颗陀螺，转个不停、转个不停、转个……砰然碰到一片肉壁，手上的书本也散了一地。
　　“抱歉，有没有撞痛你？”简耀连忙蹲下来帮忙捡拾。“咦？你何时对六法全书感兴趣了？”
　　“不是啦！因为邱律师的办公室要重新粉刷，才叫我把他的书移到仓库位置。”
　　将书重新叠好后，宝艾妞使劲欲全数抱起。简耀见状，立即分一半过来。“这些东西并不轻，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让女生搬？”
　　况且这些事应该由钟特助负责，为何会落到妞妞身上？
　　“我本来就是”打杂“的，舍我其谁？”她接着问：“中午我要帮同事买便当，你想吃哪家的口味？”
　　“你还替他们跑腿？”他不悦地皱眉。
　　“反正我也要吃饭，顺便一下又何妨？”
　　爷爷生前常说，“吃亏即是占便宜”、“想要别人对你好，就得先善待别人”，这些话确实有其道理，起码她在简耀身上就得到了印证。
　　“你这傻妞呀！净会长肉，偏偏不长心眼。”轻敲她的脑袋，他忍不住说教：“就因为”有求必应“，别人才会更”需索无度“，最后累死的只有你自己而已！”
　　“没关系啦！我这么胖，跑来跑去刚好可以消耗点一些脂肪。”她的微笑如弥勒佛，有着全然的宽容。
　　但简耀却无法释怀。归究起来，也是因为他先前对妞妞太冷淡，别人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她。
　　【上完】
　　字节数：50511
　　“不成！你是简家的人，我岂能任由大家剥削你？”
　　“二哥……”她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。
　　好感动哦！简耀终于把她当成妹妹了！
　　以为宝艾妞的眸眶是因委屈而红，他更决心管到底。“待会儿我请你吃饭，看谁还敢叫你去买便当？”